马车一停,又是在无须男子的引导下,刚一进宫门,朱由校没有理会侍从、内侍和宫女,也无心品鉴这府院中的古色古香,问清楚方位后,不顾周围愕然的目光,径自急步走进了书房,他迫切想弄清楚目前的处境,“如饥似渴”地开始翻阅敕书、时文、典章、律法……因为太过急切和专注,连午膳都未进。
朱由校略微有些艰难地翻阅着,书房中的典籍满是繁体字,也没有句读标点,在字里行间,他找到了洪武、万历、《大诰》等字样。大明!竟然是明朝!自己的身份似乎是个皇长子?自己就是熬夜看明史的时候打了个盹,竟来到了万历后进入了亡国倒计时了的明朝!?
呼呼呼,大口喘着气,朱由校有点虚脱和难以置信,双眼没有焦距地直视这前方。
“殿下!”咯吱一声,书房门被直接推开了,没有等朱由校反应过来,来人已经径直走到书桌前,轻声责怪道:“殿下,身子要紧,怎么能不进午膳呢?这都夕时了,该进晚膳了!”
说着也不等朱由校答应,径直招呼着两名宫装女子将书桌收拾开来,摆上吃食茶汤。
口中继续说道:“听李公公说,今日皇上登基大典后,殿下就看着有点不适,可是着凉了?南书房木艺都没见殿下去摆弄,殿下平时不都要玩个把时辰,方尽兴吗?”语声清脆,显得很是熟络。
本来有些头昏脑涨,不知所措的朱由校猛然吃了一惊,心中隐约的念头变得愈发清晰,此时抬头看去,见说话的是个宫装妇人,大概三十许,颇有几分姿色,眼角含笑,身形温婉,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吃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朱由校艰难试探道:“有劳了,夫人?”
“咯咯咯!殿下今天怎生如此见外,奴家姓客qie,小名印月,平时不都唤奴巴巴吗?”妇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是轻笑道,走上前帮朱由校揉起了肩颈,很是熟稔亲密的样子:“殿下赶紧吃些东西吧,可千万别饿坏了身子,赶明儿可是要当皇太子的人呢。”
为了不使人觉得怀疑,尽快将这妇人打发走,强压住心中的震惊和不安,朱由校赶紧埋头吃了好几口,温热的食物,只觉味淡,又喝了口茶,觉得差不多可以应付了,赶忙抬头对妇人道:“客夫人,我吃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在书房休息,不用管我,我只是有些累了。”
但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妇人的熟络,并不排斥。
妇人微微一愣,对朱由校的话微微奇怪,但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话,使唤两名宫装少女收拾东西,然后撤出,临走前还奇怪地看了朱由校一眼,轻声道:“奴家告退,有事殿下随时唤我便是。”
如遭雷击,无疑了,自己来到了被史学家称为“三代以后得国最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最后一个汉人王朝”的明代,万历之后,客氏,皇长子,木艺,自己应该就是后来的天启皇帝朱由校了吧,木匠皇帝朱由校!?自己居然是二十三岁就死掉的木匠皇帝?!
只是名字相同,就能跨越几百年,换一个身份!?因为名字的事,在吹水群里自己没少被水友戏谑“亡国之君”、“短命皇帝”、“与客氏的非伦感情”、“九千岁的最大靠山”、“匠人精神传承”等等笑语,这算是一语成谶吗?
但从一个小白领变换到皇储,是好事罢?朱由校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激动,大口的喘着气,眼前有点发晕,只觉得手脚发软,久久瘫坐在硬实的梨木倚上,没有动弹。
当晚,夜已深沉,星疏无月,大明皇长子所居的慈庆宫书房中,还隐约燃着几盏烛光,朱由校仍在案前,时而写写画画,时而各种翻书,时而发呆,一回首蓦然数百年,人是物非斗转星移,今夜怕是要无眠。
光宗长子,讳由校,母选侍王氏,万历三十三年十一月,神宗以元孙生,诏告天下,四十八年,神宗遗诏皇长孙及时册立,未及行。
——《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