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人们还未适应这份初寒，空气冷冽地让人瑟瑟发抖。楚墨菡走出医院的时候，看了一眼黄昏下那哥特式建筑的楼顶。这里原本是一间洋人教堂，后来变成一家西洋式医院，而她，就是这家医院里最普通的一名护士，虽然薪资不高，可是兄嫂全指望着她那微薄的薪水养家度日。

想起那不争气的兄嫂，她不禁叹了口气，这初冬的寒意及不上她心中的冷。不能多想，她楚墨菡不能活在自怨自艾里。如今的艰辛是她的命，往日的奢华就当它是一朵烟花，燃放后便永远消逝。她收紧风衣，提着钱包要匆匆离开。

“楚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楚墨菡转过身，露出一朵温雅浅漠的笑：“唐大夫。”

“起风了。”唐镌看了一眼街道两旁那已经枯黄的梧桐，风吹时，一片片落叶杂乱地四处纷飞，为这初冬的天更添了一份萧瑟。

“是啊。今天立冬。”楚墨菡淡漠地应喝。她不知道留洋归来的唐医生有什么事要跟她这个小护士谈，所以静静地垂下美眸，等待对方开口。

唐镌神色复杂地看了楚墨菡一眼，双手潇洒地插着西装裤的口袋，沉默地走在楚墨菡身边，半晌才开口：“楚小姐，你知不知道南边开战了？”

“又打起来了？”楚墨菡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轻飘的浅笑，“年年争战，何时休？”

唐镌突然站定，唐突地抓过楚墨菡的手，用一双明朗的黑眸望着她：“我要去参军。国之大乱，匹夫有则。我不想再做一个旁观者，任它乱下去。”

楚墨菡尴尬地抽回手，微扬起秀丽的脸：“你确定？”

唐镌留学西洋，医术高超，院长如此重视他，他竟然要放弃这么有前景的工作，跑去参军。

“今晚就走。墨菡，我喜欢你。”唐镌朗朗星眸毫不避讳地看着楚墨菡。

“我？”楚墨菡的心突然不规则地跳了一下。唐镌是医院中所有小护士们倾慕的对方，他高大英俊的外貌、湿润如玉的性格、绝伦的医术……还有他那显赫的家世，他怎么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前朝没落的翰林之女？她虽然也曾偷偷喜欢过他，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分，绝对配不上唐镌，所以早早就收起那份不可能的倾慕。

唐镌看到楚墨菡眼里的倾慕，满足地浅笑。他从西装内兜娶出一条心形金项链，把它戴到楚墨菡的颈间，然后紧紧地抱住她：“等我回来！”

楚墨菡感到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惊喜。她在他怀里点点头：“我会在滁州等你回来。”

“保重！”唐镌松开楚墨菡，毅然转身，朝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似乎是怕自己心软，害怕回头看到楚墨菡眼里的眷恋，唐镌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成了小跑。

冷冽的寒风突然吹起，吹乱楚墨菡那浓黑似墨的长发，风夹起满地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一种格外的悲壮。

楚墨菡回到家的时候，楚墨晁正躺在外间的塌上吸着烟土，在看到她回来的时候，连瞅都没瞅她一眼，继续沉迷在那烟土制造出来的虚幻的快乐里。仿佛他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楚大少爷，皇帝并没有退位，楚家依然权可倾天。

楚墨菡无奈地叹了口气，哥这辈子恐怕也无法从那种极端的失落感中解脱出来，他脆弱地不愿意面对现实。将今天刚领的薪资放到桌上，她就转身走向对面的厢房。她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一个破旧的木柜，一张已经掉漆的桌子，一面裂了一角的镜子，还有一把快要散架的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