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毛大爷满头白发的脑袋伸出门卫室的窗台，他冲刘范统笑呵呵地问道：“小刘，你要‘吃屎’啊？”

“恩！”刘范统站在门卫室的窗台边摸出一根烟递给毛大爷，给他点燃香烟大声说道，“毛大爷，我有事要出去，我留个电话给你，如果有人来找我，你打我电话啊！”

毛大爷耳朵不好使，牙齿也缺了好几颗，说话有些透风，他说的“吃屎”并不是刘范统在公厕里听见那些苍蝇们说的“鱼翅鲍鱼”，他说的“吃屎”的意思是“出去”。

刘范统纠正了无数次毛大爷的发音问题，但是发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除非给马大爷把门牙装上，否则他说“出去”依然是“吃屎”的发音。

毛大爷是个退休老工人，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扛过枪、打过炮，沾过鲜血、杀过敌人，转业回来分配到一机关里当保卫科科长，一直干到退休。

以前刘范统所在的小区门卫是居委会花钱请的一位大爷，这位门卫大爷真的是个“大爷”，有时候住户回家晚了，请他开个门还慢腾腾的，给一两块钱给他，他的态度还好点，不给他钱他还给你脸色看。

退休后的毛大爷本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小区里面的清洁卫生，公厕什么的都是他在义务打扫。有一次他的女儿从外地回来探亲晚了，愣是被挡在那位“大爷”门卫挡在外面十多分钟，毛大爷一怒之下找到居委会，强烈要求辞退那位“大爷”门卫，不过被居委会的人劝回来了，知情人悄悄告诉毛大爷那位“大爷”门卫和某个领导有点关系。

毛大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要低估毛大爷的号召力，他振臂一呼，几十个老头老太太们跑到居委会去静坐示威。这一帮子老头老太太们啥子都不多。就是时间多，从居委会上班坐到居委会下班，居委会迫于压力，不得不辞退了那个有关系的“大爷”门卫，毛大爷自己则主动担负起了小区门卫的工作。

毛大爷一个人身兼门卫室保卫科科长、小区公厕所长、义务清洁工、交通指挥员等等，居委会每个月给他600元的辛苦费，但是却被他坚决拒绝了。毛大爷在平凡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来，他分文未取，做事任劳任怨，待人和善，小区里无论大人、小孩都对他无比尊敬。

刘范统的老子刘芒也当过兵，细算起来。毛大爷当时所在的连队还是刘芒参军所在连队的前身，因此刘芒和毛大爷话题比较多，偶尔晚上有空闲的时候，两人还在门卫室喝点小酒，啃点鸡爪子什么的，喝嗨了两人还要吼几嗓子军歌。

刘范统惨绝人寰的歌声可能在很大程度就是受这二位的影响。这二位一唱歌，那不是比谁的歌声动听，而是比谁的嗓门高。毛大爷的破锣嗓子一吼。门卫室天花板上的灰尘往下直掉；刘芒的“佛门狮子吼”一发功。刘范统生怕门卫室天花板上的石板掉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于是他就捂着自己的耳朵往床底下钻。

小区里的小孩一般称呼毛大爷为“毛爷爷”。刘范统小时候则管他喊“**”，毛大爷对此表示坚决反对，他认为那是对主席他老人家的不尊重。

不是有话说得好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不让我叫“**”，好吧，我改！

刘范统改了，有段时间全城热播《山城棒棒军》，刘范统见着毛大爷就喊“毛子”，为此他挨了刘芒一顿胖揍，于是他心里面恨死了那个当棒棒的毛子，狗日的活该讨不到老婆，害我挨一顿揍，《山城棒棒军》里面出现毛子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毛子拖出来捶一顿。

毛大爷坚决不接受刘范统喊他“**”，喊“毛子”又要挨揍，没法办，他只得和别的小孩一样，规规矩矩的喊“毛爷爷”，后来渐渐长大了，“毛爷爷”又被他改口成了“毛大爷”。

毛大爷老了，以前他可以跟着垃圾清运车跑几条街道帮小区居民追回一条内裤，现在他耳朵也不怎么好使了，牙齿也缺了不少，走路也不像以前那么雷厉风行了，但是他却还是舍不得放下门卫的工作，他说他喜欢看到小区里的人们高高兴兴地出门，平平安安地回家。

毛大爷待人很热情，他见着熟识的人出门就会招呼一声“xxx，你要出门啊”，后来他的门牙掉了，因为漏风的原因，这句话就成了“xxx，你要吃屎啊”，虽然很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小区里的人们谁也没有介怀。

“小刘，我昨天看报纸说你考了个状元，真是不得了啊！大爷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窍门？”

刘范统在出入登记薄上写着自己的电话号码，随口说道：“抄呗……”

“抄？！”

“您听错了，不是‘抄’，是‘抄背’，”面对正直的毛大爷，刘范统连忙补救道，“就是平时多抄例题，抄完例题后再背习题和单词，简称‘抄背’。”

“哎，”毛大爷叹了口气，“这么看来我那外孙看来是没办法提高学习成绩了，让他看书就像让他上战场！”

“您老操那个心干嘛？说不定他到时候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刘范统放下圆珠笔冲毛大爷说道，“大爷，我就先走了啊，如果有人找我，你就给我打上面的电话。”

“好嘛，你走嘛，莫切和别个打锤（打架）哦……”

站在小区的门口，刘范统感觉到有些纠结：“我是打出租车好呢？还是赶公交车好呢？还是开11路好呢？”

虽然他现在也是个百万富翁了，但是门卫毛大爷曾经教导过乱扔包子的刘范统“一切浪费都是可耻的”。

刘范统觉得每次出门就打车确实太浪费了点，我们不能有了钱就左手一个苹果四代，右手一个苹果五代，怀里还抱着个九袋苹果；我们要想到自己没钱的时候，口袋空空，钱包空空，肚子空空的狼狈模样。

不过开11路去家具市场路程又太远了点，虽然刘范统认为自己现在奔跑起来比闪电博尔特还快，但是做人嘛。还是要低调点。前些天在体育馆才高调了一回，那么暂时就低调一段时间吧。

还是赶公交车吧，便宜又环保。

在小区对门的公交车站台等候公交车的时候，刘范统看到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站在一个长发飘飘的短裙女孩的身后，眼镜男的右手垂得很低，刘范统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个眼镜男的衣袖里揣着一个手机，正隐秘地偷拍女孩的裙底风光。

刘范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心里暗骂一声，真他妈是个斯文禽兽！他以前虽然混过帮派，但是最讨厌就是这种恶俗、变态的人。

刘范统走到那个短裙女孩的身后，横在眼镜男和女孩的中间。挡住了眼镜男的偷拍角度，眼镜男见刘范统长得高大，没有动手推搡，主动换了个位置继续偷拍。